这本书是路遥的成名作。我是在读了《平凡的世界》之后,才对《人生》感兴趣的。或许曾经看过同名电影——“高加林”“刘巧珍”的名字似乎并不陌生。
小说情节很富有戏剧性,让人感到命运的反复无常。像是有一只手在随意拨弄小人物的命运:一下升入云端,一下又低落下来。就在这升降之间,身份、地位的变化,考验着爱情和人性。主人公高加林只能自己适应这变化,调整着心态,却无法主动去改变什么。虽然他多才多艺,能力强,胜任县委通讯员的工作,但因为是走后门上来的,终于被退回了农村。可是,他县城里的同学张克南,不也是通过走后门分配的工作?黄亚萍父亲的老战友在南京给张克南联系了工作,好让他随黄亚萍一家调回南京,那不也是走后门吗?
这就像是小说开头:傍晚雷电交加,暴雨中高加林跌跌撞撞跑回自家窑洞。他民办教师的工作被大队书记的儿子挤了。年老的父母陪着儿子哭成一团。末了老父亲竟然要求一家人对抢了儿子工作的大队书记陪笑脸、叫叔叔、送茄子专意讨好人家!弱小无助者的悲伤和无奈,读来真是心酸!但感觉又很真实!这一情节,和《围城》里方鸿渐丢工作后被情人孙柔嘉逼着给校长写感谢信,有异曲同工之妙!
《人生》写的是典型环境下的典型故事。如果不了解那段历史,那么读读小说,就能对农村社员挣工分的现实,以及联产到户、落实生产责任制的发展趋势有所了解。只有把男女主人公放在这样的背景下,他们的生活和爱情才更真实、鲜活,充满泥土气息和生命力。谁的人生不是特定历史阶段的人生呢!如果放在现在,农民可以到城市里打工经商,谋求发展,高加林的机会应该更多些。那时,作者给他的出路——教书,还是巧珍让姐姐求大队书记的公公帮忙谋取来的。高加林别无选择,农村适合他的,只有当老师。能够在农村大展身手的,是马拴那类人,农村是马拴的天地。
这部小说主要讲的是爱情,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和思想意识。拿刘巧珍和黄亚萍作对比,她们都爱高加林。不同之处在于:黄亚萍的爱是有条件的,而刘巧珍的爱是无条件的!现实生活中,黄亚萍式的姑娘多得很,而像刘巧珍这样具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,少之又少啊!刘巧珍对爱情的追求大胆、无私、热烈,无关身份地位,她看上的,完全是高加林这个人本身——有文化、有丰富的精神世界、多才多艺、聪敏英俊。
被无情地抛弃后,巧珍又是多么的刚强啊!她既没寻短见,也没神经失常,照样挣扎着下地劳动,只是人迅速地消瘦下去。尽管如此,她并不恨高加林。当命运像开玩笑似的,又把那个小伙子赶回农村,善良的巧珍阻拦了打算报复羞辱高加林的母亲和姐姐,还暗地里求姐姐帮忙给他找个老师的工作。难怪德顺爷爷说高加林把“一块金子”丢了——巧珍,就是一块金子啊!
小说里,张克南的母亲是个厉害人物。当儿子因为被深爱的女友——黄亚萍甩掉而痛哭时,她立刻采取了反击行动:调查高加林的来历,然后向纪委揭发高加林走后门参加工作的事实。这一招很厉害!釜底抽薪,把儿子的情敌直接赶回农村!用她自己的话说:“一个乡巴佬欺负到老娘的头上,老娘不报复他还轻饶他呀?”
但她忘了:自己的儿子也没考上大学,也是托人找的工作。高加林走后门被遣散回农村,她的儿子却可以走后门调动工作到大城市。这难道不是一个悖论吗?
小说里的信天游我很喜欢,德顺老汉唱的:
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三盏盏的灯,
戴上了那个铜铃子哟哇哇的声();
你若是我的哥哥哟招一招手,
你不是我的哥哥哟走呀走你的路……
还有高加林被谴回农村走到山坡附近时,孩子们唱的:
哥哥你不成材,
卖了良心才回来……